蓝山的四季

离开蓝山四十多年了，我在那里度过了艰难的岁月，也把最美好的青春留在了那里。……

[微风]春天[微风]

蓝山的春天是非常美丽的。当料峭的春寒还没有退去时，映山红已经含苞欲放了，各种树木的枝枒上冒出了一个个新的生命。几场春雨下过，暖风吹拂大地，漫山遍野成了绿的世界、花的海洋。那盛开的映山红有红色的还有紫色的，许多叫不出名字的大大小小的野花也争妍斗艳。走在上班途中的山间小路上，如同行在花径上，阵阵芳香扑鼻而来。清晨迎着朝阳出门，身披万道霞光，树上的鸟儿 叽叽喳喳跳来跳去，寻找着早起的虫儿。随手掐几朵沾着昨夜雨露的映山红花瓣放入口中，酸酸的味道把我带回到童年，仿佛是跟着老师和同学们去山上春游。下班途中釆一把映山红拿回宿舍插在空酒瓶里，用水养着可以保鲜几天，给昏暗的房子里增加点春色。

春天的山区，山上有许多可食用的植物，蕨菜、小笋、清明菜、金刚头、簕菜(就是一种带剌植物的嫩芽，簕是刺的意思)…….，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食物。

＃蕨菜＃

一天下夜班后，邻居的小妹小唐约我一起结伴上山采青，我从没去过山上，所以很高兴的应邀。宿舍原本就座落在山脚下，所以出门不远就来到了山边。我们沿着小路缓缓前行，左顾右盼寻找着大自然的美味。这些山野之物我是第一次釆摘，蕨菜还是第一次认识。农村来的小唐此时成了我的老师，教会我认识了许多此前不知道的野外可食之物。这些山珍杂生在草丛中好难辩认，我睁大眼睛努力寻找才釆到一点，而小唐从小生长在农村，只见她左一手右一手不一会就釆了许多。在小唐的指导下，我慢慢的也掌握了规律，收工时也釆了半桶，第一次就有如此的收获我已经非常开心了。

小唐还教我怎样剥小笋，我以为小笋是从底下剥起，却原来是从笋尖开剥，用手指 捏住笋尖，三绕二绕一条漂亮的小笋就剥好了。小唐还教我把小笋、蕨菜晒制成干菜。此后，轮到上晚、夜班时，白天我就去采蕨菜和小笋，晚上上班空闲的时候就剥笋，下班后用开水撩过晒干，一个春天下来也晒不少呢！等到探亲时将这些干货带给家里。

单位周围的山上种了很多茶树，每当清明时节叶子中就会长出茶茸茶苞，我也会和大家去茶树林中寻找。在那个年代水果是 稀罕物，别说没钱买，有钱也买不到。茶茸茶苞就成了人们的时令水果，脱了皮的茶茸茶苞酸酸甜甜很好吃的，但我一直认为它是茶树叶的一种病变，至于吃了有没有好处？或者是否有害处？当年不得而知，反正大家都在吃。

＃茶苞＃

[玫瑰]夏天[玫瑰]

山区的夏天早晚温差比较大，盛夏的中午虽然也热，但远没有深圳这么热，既没有风扇更没有空调。晚上很凉快，下雨天还要盖薄被的。夏天的山雨说来就来，远看一片乌云飘过来，倾盆大雨顿时从天而降，如果是在上下班途中走在山间，那真是躲也没处躲藏也没处藏。阵风可以把手中的雨伞吹翻让人变成落汤鸡，唯一的办法是打着伞靠着茶树蹲下来，这样才不会被雨淋透。山雨来的快停的也快，一阵风吹来就雨过天晴了。

路旁随处可见各种野生的苞，成熟的苞像红色玛瑙晶莹剔透，酸甜可口，绝对的有机食物。还有一些野花椒树，嫩绿的叶子也可作为炒菜的调料。山间还长着许多城里人用来做盆景的植物，有一种枝叶舒展顶端长着一大串红果的，我叫它红珍珠盖凉伞，在城里的花卉市场常见有卖的。山上还有野生的栀子花，香味浓郁，到蓝山后才知道 栀子花的花瓣可以用来做菜。

山区树多草也茂盛，也是野生动物的家园。上班途中多是单独往返，行走的脚步声有时惊到在路边玩耍的小蛇，窸窸窣窣逃向草丛深处。我有时也会拿个棍子打草惊蛇以防咬伤，有几次惊扰了草丛中的野鸡，扑腾扑腾拍打着翅膀飞向远处，倒把我吓了一大跳。那年月没有像现在这样限制捕捉野生动物，有的工人下了班就去下套打猎改善伙食。也常常见到附近村民将捕获的 麂子肉拿到单位上来卖，5角多钱一斤，那瘦瘦的麂子肉用辣椒来炒真好吃。虽然猪肉计划，但买麂子肉也是很奢侈的。离开蓝山后86年在郴州一朋友家吃过一次全麂宴，至今再也没吃过 麂子肉了。

夏天的夜晚在门口纳凉， 手摇着蒲扇听着此起彼伏的虫鸣声和山下稻田传来的阵阵蛙叫声。还要搬个小凳子把脚踏上去，不然会让你体验到有硕大的蜈蚣从你脚背上爬过的经历。对付蜈蚣我总结了办法，就是用扫把 把蜈蚣扫到水沟里，蜈蚣一见水就完蛋了。

[礼物]秋天[礼物]

秋天是收获的季节。大山深处长着许多野果，有猫胡子(其实就是野生的猕猴桃)、鸡爪果(也有叫万寿果)、野荔枝、野毛栗、……不过鸡爪果要等下霜过后才好吃，不然有点涩。晚稻收割后，也就快到中秋节了，蓝山的习俗农历八月十五包粽子、杀鸭子。蓝山人包的粽子不同于其他地方，是那种长长粗粗的枕头粽，每个粽子要用1到1.5升糯米，粽子是没馅的。用草灰水浸泡过的糯米包的粽子不仅有股浓浓的香味，更是便于储存，没有冰箱的年代，自然存放几个月都不会坏，即使外面的粽叶干了，有霉点了，里面也不会坏。吃得时候取掉粽叶，用线绳将粽子切割成一片一片放入锅里用水去煮，变成粽粑。待粽粑变得软糯后加上黄沙糖，真是美味啊！我也曾问过当地同事为什么是在中秋节吃粽子而不是在端午节？同事说以前生活贫困，端午节时正是青黄不接时，没有多余的粮食。而八月正是秋收季节，新粮已入仓，所以定在八月十五包粽子、杀鸭子。一来庆祝丰收，二来也犒劳一下辛苦的自己。久而久之，便成了习俗。

＃牛卵果，也叫八月瓜＃

＃野生猫胡子＃

＃鸡爪果，也有叫万寿果＃

秋天也是茶籽收获的季节。蓝山盛产茶油，每当这个季节，就会看到许多村民身背竹筐穿行在茶树林中。待村民将自家的茶籽收完后，又会有另一些人进茶树林进行二次收获。这些人有的是自家没有茶树林的村民，有的是单位上的职工或家属。他们摘那些茶树主人漏摘或不要的零星茶果，捡那些散落在犄角旮旯、草窝刺丛、坡下沟壑里的主人难捡或不想去捡的茶果，然后拿到榨油坊去换茶油。油茶这种植物从开花到结果差不多要一年时间，茶果成熟的时候，也是茶花盛开的季节。深秋时节白色的茶树花独自绽放，装点着秋色。走在小路上扯一根草管伸向花芯吸取花蕊下的那一滴蜜水，一朵花接一朵花的去吸。当我把这件事讲给深圳年轻的同事听时，她们无比羡慕的问我，你的皮肤这样好，是不是当年吸茶蜜的原因？

＃采茶果的村民＃

＃茶果＃

[兔子]冬天[兔子]

几场秋雨迎来了冬天。山里的夜晚格外冷，干打垒的房子天花板是用竹篾席吊顶的，是透风的。从家带来的褥子很薄，晚上睡觉总也暖不过来，我去田里拖回几梱稻草，择择干净放在太阳下晒干，铺在草席下面，席子上面再铺褥子，这样又隔潮又暖和。刚铺上时，满屋稻草香味，睡在床上松软舒服，感觉好极了……。

穿上棉衣，围上围巾，迎着初升的太阳上班去。山路上的杂草结满了霜花，踏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响声。山上不再有鲜花，茅草已经干枯，低头搭脑，偶尔看见几颗野果挂在树枝上随风摇动。……蛇已冬眠，野鸡也不知去向，只有我的脚步声在这山谷间回荡……。

寒冷的冬夜独自躺在床上看书，昏暗的灯光映照在糊满杂志的墙上。冰粒子敲打在窗户的玻璃上，传来浙沥沥的声音。早上起来看，铁桶里的水面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，打开房门一阵冷风夹杂着雪花飘进屋里，外面已成冰雪世界。地全白了，黑黑的房顶也白了，房沿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冰凌子。山白了，树白了，处处披上了银装。山间小路看不见了，壕沟里也积了深深的雪，深一脚浅一脚趟过去上班，身后留下一串雪坑……。